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人物屬於墨香銅臭,ooc屬於我

千年的前傳故事,搭配食用風味更佳

 

「不對,此處不可如此用力。」

「不是都一樣嗎?」

「不一樣,再彈一次。」

「藍二,你存心整我是吧?!」

「曲譜本就如此,江宗主不想學就別學了。」

 

江澄嘖了一聲,耐下性子,手指撫上琴弦,將心中所記的曲子重彈一遍。一曲終了,江澄抬頭看像坐在他對面的藍忘機,等對方的話,後者微微頷首:「尚可,改進不少。」

 

這個月以來,蓮花塢的江宗主幾乎每天都與含光君有這樣的對話。

比起外界曾傳夷陵老祖和含光君勢如水火,真正話不投機的是他和蓮花塢的江宗主,此刻兩人相對而坐,並非前嫌盡釋,藍忘機在此的理由很簡單,江澄請藍忘機教他彈琴。

 

藍忘機除了和夷陵老祖結為道侶受些非議以外,仍是古琴長劍,逢亂必出,光風霽月、冷淡自持的含光君,是姑蘇藍氏的名士。

江澄依舊是雲夢江氏的宗主,一人支撐蓮花塢,手段犀利不留情,照顧遠在蘭陵的外甥金凌金宗主,人稱三毒聖手。

 

一樣衣袖輕盈,一樣卷雲紋白抹額,只是一雙琉璃般的眼睛靜靜地閱盡世間滄桑。

不變的紫色校服,不變的腰間銀鈴,然而一身傲然倔強的身影已經淋遍人間風雨。

 

他們容貌依舊,但物是人非,時間早已過去百年。

當初藍忘機和魏無羨,藍曦臣和江晚吟,如今只剩他們兩人仍在。

 

「舅舅,成全我和藍願吧!我會好好當宗主,絕對不會在任性,也不會再讓你替我瞻前顧後了!只有這件事,我一定不會放棄!」

 

阿姐唯一的孩子和藍家小子雙雙跪在他面前,求他成全。

當時,他不禁恍惚,什麼時候那個還在江厭離臂彎裡的孩子,那個會吸著鼻子來找他的孩子,已經長成俊朗挺拔的大人,既像他娘親,也像他父親,而那倔強到令人抓狂的樣子,和他如出一轍。

 

他還是抽了藍家小子一頓,藍思追因此被又哭又罵的金凌扛回金麟臺養傷,但此後他便不再干涉他們兩人的事。

「江宗主......我會好好照顧阿凌的......請相信我。」被扛走前,藍思追硬是撐著傷勢,再次跪在他面前向他承諾。

 

的確,藍思追從未背棄他當年的承諾,江澄清楚。

因為他親眼看著他們從意氣風發的青年,相伴到壽數將盡的暮年。

 

「晚吟,我的壽數你我心知肚明,天地自有定數,萬物終有盡時,不可強求。」

 

那日,他的道侶平靜地安慰他,臉上依然保持淡淡的笑容,彷彿這只是無關緊要的小事。

 

當時已經入秋了,蓮花塢的荷花都已經枯萎,只剩下未整理的褐色乾葉依然挺出湖面,如同昭示著縱然繁華萬千,然天下沒有不散的筵席。

 

 

藍曦臣在去年冬天突然病倒,雖然開春後病情好轉,但反反覆覆不見痊癒。儘管他們都明白該是時候了,可是他還是不願意放棄,總希望堅持能創造奇蹟,最後還是藍曦臣勸阻了他。

 

「晚吟,得之我幸,不得我命。能遇見你,我已經沒有遺憾了,人不能奢望第二次奇蹟......我只想在最後的時間有你陪在我身邊。」他原本想狠狠地罵藍曦臣一頓,但是想到對方近日的憔悴虛弱,便按耐住心中酸澀和怒火,要自己和往常一樣。

 

那時,藍曦臣早已將宗主之位傳給後輩,是以他幾乎都待在蓮花塢養病,江澄索性將一部份事務交給門生處理,若非必要,一概不管。

他陪著藍曦臣,藍曦臣想做什麼,他就陪著他做什麼。

他們去彩衣鎮,兩個人提起當初和其他人一起試水行淵的事,還帶了一框枇杷回去回雲深不知處,看看當年藍曦臣帶過的晚輩們,以及更年輕的門生後輩,預想哪個會是藍家將來的驕傲或者,沿著蓮花塢湖畔散步,講今年花開如何,許比去年更盛,或去年比今歲更豔。

若是藍曦臣又病了,他便把事務搬到一旁處理,或者在一邊唸書給他聽。

 

江澄一直在想,如果當時問藍曦臣,你覺得明年蓮花會開得好嗎?

也許,他就會捨不得撇下他了,畢竟藍曦臣總是捨不得他難過。

他當初真該問的......

 

「晚吟,你還有很長的時間,若有人能陪著你,就不要再記掛我了......」

「藍曦臣你病糊塗了嗎?開什麼玩笑,我才不必別人陪,有心情說這些,不如趕快好起來。」

「我沒有糊塗,我很認真,雖然有點捨不得,但我更捨不得你一個人。」

......

 

藍曦臣精神特別好,一大早他們便沿著蓮花塢附近熱鬧的地方逛,在外用過午飯後才回去,下午兩人在迴廊的一處涼亭相對而坐,閒話家常。

 

彼時,荷葉間忽有動靜,驚起一隻白鷺,江澄起身查看。站了好一會兒,不見動靜,欲轉身回位,便被抱個滿懷,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白色校服與氣息,江澄的下巴抵著他的肩,不見他表情。

「我突然發現自己想反悔,我一點也不想你和別人在一起,我想獨佔你,一直,晚吟......你願意等我嗎?」溫柔的嗓音帶著細微的顫抖在他耳畔響起,和過往一樣牽動他心弦。

「等就等,但是藍曦臣,你要是敢拖拖拉拉、慢吞吞的,我絕對不放過你......」江澄伸出雙手,用力回抱。

 

幾天後,一封信送到了雲深不知處。

帶來前任宗主藍曦臣過世的消息。

 

那是他成為宗主後,為數不多,穿著江家校服以外衣服的記憶。

一身白,哪怕衣帶輕盈,風度翩翩,也繞不過「披麻帶孝」四個字。

 

「江宗主......你還是和當年一樣......」一年,他正好拜訪雲深不知處,有人叫住他。

他認出那是常和金凌與藍思追一同夜獵的小輩之一,藍景儀。不過,對方已是不惑之年的外表,他看起來倒像是晚輩。

若不說,誰會相信當初他到大梵山替金凌撐腰時,藍景儀不過是個十六、七的少年,金凌是,藍願也是。

 

「連藍湛也走了......認識的人越來越少,呵。」記憶中,那時正值大雪隆冬。

鵝毛雪滿天紛飛中,一紙訃聞輕飄飄地送達蓮花塢,鴻毛之輕上卻載著一個人的逝世。

江澄沒什麼特別的反應,反而有種釋然。

他向來與藍湛不合,即便有向他請教彈琴的日子,二人也並未因此融洽,談不上多深的交情,只是感慨冬雪消融的來年,又少了一張熟面孔。現在修仙界裡,除了金凌和藍家的接任者以外,其他的都不是他過去認識的,輩分甚至比他小許多。

 

他還是以前一樣,處理宗主的工作,帶門生夜獵,出席大大小小的清談會。

只是不再像以前一樣陰沉著臉,或者想贏過誰,因為沒有人的修為在他之上。

比起皺眉抿嘴,更多的時候是面無表情,無喜無怒,心如止水。

時間真的磨平了一些稜角。

 

門生換過一批又一批,江山代有才人出,長江後浪推前浪。看著那些新秀,總覺得他們比不上年少時的同輩。鮮衣怒馬,快意瀟灑,被稱為天之驕子的不知凡幾,但是沒有一個像當年魏無羨那樣有天分,或者有雙璧那般風華絕代。

不知何時開始,他也是能以「想當年......」作話頭的人了。

 

對於那些小輩,他向來不鹹不淡,該客套客套,該翻臉照樣翻臉,沒什麼長輩包袱ーー大家都是宗主,都是要為門派謀福利。

 

後來的後來,大家都知道雲夢江氏的江宗主是位長生不老的仙人,他的過去漸漸被淡忘,只知道江晚吟是曠古絕今修成正果的人。

人人都是他的晚輩,都必須稱他一聲「江宗主」,沒有人敢和他對峙喊他名字,再也不會有人用繾綣溫柔換他「晚吟」。

 

他從因小狗被送走而賭氣的孩子,長成努力想得到父親認同的少年,淪落為家破人亡、身負滅門之恨的青年,拚搏成權勢滔天人們又敬又怕的江宗主,後來幸為遇見藍曦臣的江晚吟,然後變成撫琴追憶的江澄,最後活成一個長生不老獨自記得一切的仙人......

 

時間是他隨意揮霍的東西,他可以鎮日發呆,練琴舞劍,獨自夜獵,或者看那些門生射風箏的遊戲......把能想到的事情都做一遍,回頭一看,他的時間還是多得不得了。

每個修仙之人都不可避免擔心幾件事,修為不夠,財富不夠,時間不夠,這三個煩惱再次把他排除在外,任何費時間的事情,對他而言都不值一提。

 

久,久不過天長地久。

 

後來,他不只會彈琴,還會吹洞簫。

甚至有人諂媚他通曉音律,才華空前絕後。

「你懂個鬼,琴彈得比街上賣藝的還遭,我看能分出笛子跟洞簫就不錯了,說這種話是在侮辱自己,還是侮辱我?」

懂樂器的人都曉得,江宗主有一支極好的白玉洞簫,名喚「裂冰」。

藍家後人都知道,裂冰是宗主澤蕪君的遺物。

 

除此之外,他一個人要擦好幾把劍。

倒是消磨時間的好方法,坐在迴廊的亭中,午後舒適的環境下,將三把劍一併取出。

三毒是他的配劍,伴他出生入死,越過無數險境難關。

隨便不是他的配劍,但只有他能用......那是魏無羨的東西,他該善盡保管的責任。

至於朔月......到是省心,把劍鞘劍柄拭淨便可,朔月確實已經封劍了,但他絕不會坐視朔月塵封。

 

蓮花開落,千秋輪迴,他已見過許多曾熟悉的面容,獨獨等不到那煦雅的微笑。

 

越堆越滿的倉庫,堆著他認識的人留下的東西......後來東西不再多了,因為他認識的人都已經不在了。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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